纽约穆特大展:用女性眼光画出现代主义的轮廓

亿通速配 亿通速配 2025-11-08 2 0

在德国表现主义风起云涌的20世纪初,一位女性艺术家以大胆的色彩、简化的形式和深沉的情感,开辟了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。她就是加布里埃尔穆特,“青骑士”艺术团体的创始成员之一,一位在男性主导的艺术界中脱颖而出的先锋人物。

从她的画里能感受到温暖与天真,可她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,人生跌宕起伏。

2025年11月7日至2026年4月26日,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举办展览“加布里埃尔穆特:世界的轮廓”,汇聚约60幅绘画与19幅摄影作品。纵观其整体作品,可见一种由好奇心驱动的人生,一个由色彩、轮廓与情感构成的世界,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现代主义轮廓。

《年轻女孩的头像》(head of a young girl),穆特,1908年

《安娜罗斯伦德肖像》(Portrait of Anna Roslund),1917年

青骑士的先锋:色彩中的精神力量

出生于柏林的穆特(Gabriele Mnter,1877–1962),成长于一个支持她艺术梦想的上层中产阶级家庭。尽管当时的德国公立艺术学院拒绝女性入学,她仍在女子艺术学校接受训练,并于1898年与姐姐一同前往美国,旅居两年多,足迹遍及得克萨斯、阿肯色和密苏里。其间,她用速写本记录下人物、植物与风景,展现出对自然与生活的敏锐观察。

加布里埃尔穆特(Gabriele Mnter,1877–1962)

1901年返回德国后,穆特进入慕尼黑女子艺术学院,随后师从俄罗斯画家瓦西里康定斯基,成为其学生与伴侣。两人共同游历欧洲与北非,深受马蒂斯、梵高、卢梭等艺术家的影响。1908年,穆特在巴伐利亚小镇穆尔瑙购屋定居,开始发展其标志性的鲜艳色彩与简化形式,逐步确立个人风格。

1908年,穆特与康定斯基成为“慕尼黑新艺术家协会”(N.K.V.M.)创始会员,随后两年,这个协会举办过两次展览,均遭媒体恶评,画家们被斥为“外来的捣乱者”。穆特的版画因仍带青年风格痕迹,被赞为“最可爱的童话诗,充满真正抒情魔力”,而同一位评论家却抱怨她的油画“用疯狂色彩与野蛮线条在画布上胡闹”。尽管舆论不利,展览仍巡回到德国数城,并经康定斯基斡旋赴俄国展出。1911年,协会内部紧张加剧,康定斯基辞去主席。夏天,他与弗朗茨马克开始策划一本年鉴,拟将欧洲当代艺术与民间艺术、儿童绘画并置呈现。由于“进步”与“保守”两派分歧日深,1911年12月2日的协会会议上爆发冲突。穆特、康定斯基与马克(三人属于进步派一方),在一场围绕康定斯基《构图 V》的激烈辩论后集体退会。他们随即筹划“对立展”,除自身作品外,还邀得罗伯特德劳内、阿尔伯特布洛赫、伊丽莎白爱泼斯坦、亨利卢梭等人参展。这场为期 14 天的展览自 12 月 18 日起在坦豪泽画廊三个房间同时举行,与协会原展并行,日后被称为“德国现代主义之诞生”,标题即“蓝骑士编辑部首展”。

手持画板写生的穆特 1903年

但穆特一直想要摆脱康定斯基的影子,并寻找个人绘画语言,她拒绝模仿现实,而是追求“传达本质”,以色彩与形状表达情感与精神理念。她的作品从印象主义的自然再现,转向对自然的感受与抽象提取,强调瞬间的视觉体验。1908年,在欧洲和突尼斯的成长之旅后,穆特回到德国,开始发展出她标志性的鲜艳色彩,体现出对色彩与形式的激进探索。

《从格里斯布劳窗户望去》(From the Griesbru Window),穆特,1908年

《雪和太阳》(Snow and Sun), 1911

《黄色的房子》(The yellow house, 1911

在穆特的风景画与静物画中,蓝色、绿色、黄色与粉色交织成富有幻想的色域,乡村与自然成为人类情感的象征。她曾说:“我提取现实中最具表现力的方面,并以简洁明了、不加修饰的方式描绘它们……形状汇聚成轮廓,色彩变成色块,世界的轮廓——图像——浮现出来。”

《电车上的静物(购物后)》(Still Life on the Tram (After Shopping)),约1912年

《静物,红色》(Still Life, Red)1909年

一位艺术家的世界轮廓

穆特从未固守某种风格,而是让主题与情感决定绘画方式。她以极大的智性与心理敏锐度,不断突破传统,革新风景、静物与肖像画的形式与内容。正如她所言:“当我开始作画时,就像突然跳入深水,我事先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游得动。”而她,最终不仅学会了游泳,还在现代艺术的浪潮中,划出了属于自己的轨迹。

在穆特的画作里,真正让她超前于时代的创新元素,不是某种题材,也不是某种符号,而是她把“视觉经验”拆解成独特的视觉语法,每一条都踩在了同时代大多数人的盲区内。别人用透视退远,她用颜色“推远”。

《雪覆冷杉》(Verschneite Tanne)约1910

比如在《雪覆冷杉》里,树冠的钴蓝与洋绿被故意提高到“不可能”的明度,以刀背刮出树干白线,形成彩色剪影效果,远山反而用低饱和赭石——结果前景冷色“跳”出来,后景暖色“沉”下去,空间深度靠色温倒置完成。

《戴帽子女人的画像》,1909

自1908年起,她绘画的主要风格特征包括以轮廓界定物体、大面积对比强烈的色块,以及对描绘对象的形式简化。穆特善于处理轮廓线,用钝刀刮出的粗黑边。同时,她也吸收了民间艺术的其它元素,例如肖像中对眼睛的强调。她的“高光”逻辑也与他人不同,她习惯在物体背光面点上一块柠檬黄或玫瑰粉,制造第二光源。这并非印象派的反射光,而是宣告“我在画记忆,不在画阳光”。她逐渐放弃了色彩透视法。

《灰色静物》,1910年

在《灰色静物》里,铜壶左侧阴影突然跳出一块高纯度粉绿——这在物理上不可能,但这种“记忆色”策略,正是表现主义的独特之处。她让画布不再是“窗户”,而成为“情绪的电路板”——也许这才是她留给现代主义最锋利的遗产。

战争、流亡与沉默:艺术生涯的转折

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,穆特与康定斯基曾流亡瑞士。随后因康定斯基身为“敌国侨民”无法继续居留德国,便独自于11月启程返回俄国。穆特则在1915年离开瑞士,短暂停留慕尼黑后前往斯德哥尔摩。战争爆发后斯德哥尔摩艺术品供过于求,价格急跌。为维持生计,她自1916年起接受肖像订制,并尝试铜版画、石版画等媒介,希望借此改善收入。

康定斯基,手里抱的小猫和文章开头穆特怀中的是同一只。

她一直盼望在中立国与康定斯基重逢。1915年底曾短暂重逢,但不久康定斯基即返俄国。1917年十月革命后,他彻底中断与穆特的联系,数年后她才得知他已与尼娜安德烈耶夫斯卡娅结婚。

穆特的艺术创作也随之陷入长达十年的沉寂。她游历各地,将部分作品藏于仓库,甚至冒险在纳粹时期保存“青骑士”成员的艺术品,使其免遭摧毁。

1927年,穆特与艺术史学者约翰内斯艾希纳(Johannes Eichner)相识,后者成为她终生的伴侣。艾希纳还出任其代理,为她筹办展览,并通过自己的著述塑造了艺术史上穆特的形象。1930年,两人重返穆尔瑙,穆特在此继续创作,直至1962年逝世。尽管纳粹政权压制现代艺术,她仍坚持绘画,并于1956年获慕尼黑市政府颁发的文化奖。1957年,伦巴赫美术馆为她举办大型回顾展,肯定其艺术成就。

《鸟儿的早餐》(Breakfast of the Birds),Gabriele Mnter,1934年,木板油画

《蓝色的湖》(the Blue Lake ),1954年

穆特在世时虽备受尊敬,但其艺术成就长期被康定斯基的光环所掩盖。1922年时(当时他已经与康定斯基分离),她在日记中写道:“作为一个独身女人,我的艺术也糟透了……我被排除在外……只是成千上万个画画女人中的一个……哪儿也展不出。”近年来,随着性别视角的重新审视,穆特的作品在巴黎、马德里、维也纳等地的重要展览中陆续亮相,获得迟来的国际认可。

穆特的摄影作品《三个女人》(Three women ),1900年摄于得克萨斯州马歇尔

《街边站立的年轻女孩》(Young girl standing on the side of the street),1900年摄于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

此次古根海姆展览不仅是对穆特艺术生涯的系统回顾,更是一次“回家”之旅——19世纪末,她曾在美国的旅途中用便携式相机拍下19张照片,这些早期影像也将与公众见面,这些用便携盒式相机拍摄的早期影像,展现了她对构图与光线的敏锐眼光。

图片资料来源:古根海姆美术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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